初二那年的春节，我和邻居一位哥哥去镇上，他要给自己的老师打个电话，问一下考试的成绩。为什么打个电话还要去镇上，因为那时候，整个镇里只有一部电话，装在邮电局。

这位哥哥比我大几岁，当时已经在读中专了。所以，等他一放假回家，我就像个小跟班一样，整天跟着他。当然主要是为了听他讲故事，并通过故事来了解外面的世界。

所以，打电话这样新鲜稀奇的事情，我怎么会错过呢。一大早，我们就从村里出发，步行去镇上。虽然路程不短，但时间过得飞快。因为一路我们有聊不完的话题，当然主要是他来讲，我来问。

很快就到了镇上，远远就瞅见邮电局门口已经有人开始排队了。因为是春节，所以打电话的需求很旺盛。

走近一看，大门和窗户都还关着呢。窗户旁边用粉笔写着“8点开始”几个大字。

我们排在了队尾，一边聊着天，一边等着开门。没过多久，窗户从里面被打开了，接着一个穿着深绿外套的又丑又凶的老男人把头和上半身一起伸出了窗外。大家看到这一幕，竟然有点兴奋，毕竟马上就可以打电话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嘈杂的声音。

接着这个老男人用两个手掌向下压了压空气，示意大家安静，似乎他有话要宣布。那时候的人，好像都很乖，队伍立马就安静了。接着老男人说：每人每次通话最多三分钟，费用是一次1块5，先交钱，再通话。如果没有接通，就只收5毛，退1块钱。

听到这个价格，我不禁吐了吐舌头，心想，真是天价？心里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电话要打，当然，也不知道要打给谁。

老男人说完之后，就坐了下来，准备正式营业。

排在队头的是一个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钱之后，交给了老男人。看到老男人收好钱之后，小伙子就顺势准备伸手抓电话。啪的一声，小伙子的手连同胳膊被老男人挡开。

乱动啥呢？弄坏了你赔得起？老男人凶巴巴地训着小伙子。接着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报号码，我来拨。

小伙子显然被镇住了，愣了一下，接着便拿起了手上的纸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念起了号码。老男人用自己机械又僵硬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按着电话上的数字。

很快，电话就通了，这时候，老男人才把话筒递到小伙子的脸旁，说道：开始讲，记得抓紧时间，只有3分钟。

然后小伙子用半蹲半站的高难度姿势，在度无死角的围观之下。用紧张，生涩，又粗声粗气的语调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但打完电话之后，小伙子回头那一下，他额头上的汗珠令我印象深刻。我心想，原来打个电话这么费劲。

后面的流程差不多，先交钱，再报号，最后弯着腰通话。

终于，到了我们，整个流程在我们的眼前，脑子里已经模拟了好多遍。邻居哥哥麻利地交了钱之后，又熟练地报出了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确认那头是自己老师之后，又随即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接着就开始问成绩，连一句寒暄都没有。很快，老师就把成绩说给了他。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在旁边帮他默记着成绩。很快，似乎一分钟都不到，我们的电话就打完了。然后，我们就撤离，或者说逃离了邮电局那个窗口。那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太压抑了。

以上，就是我第一次接触，见识，旁观打电话的全过程。说实话，那个过程一点也不美好，尤其是那个穿着深绿外套的又丑又凶的老男人，极度令人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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