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电话机 >> 电话机资源 >> 赵丽宏给母亲打电话新民晚报
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语速很慢,含混不清,仿佛远隔着万水千山。我的话,她似乎听不见,最近经常是这样。母亲在“我老了,耳朵有点聋了。”我为此焦灼不安。怎么办?我在网上搜索助听器,挑选了一款最好的。我想让母亲尽快用上助听器,希望她能恢复听力。
母亲今年98岁了,我每天晚上和她通电话,二十多年没有中断过。不管我走到哪里,哪怕到了地球的另一边,我也要算准时差,在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半给母亲打电话,她在等我。如果接不到我的电话,她会无法入睡。和母亲通电话,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必须之事。
母亲是敏感细腻的人,在电话中,她总是轻声轻气,但思路很清晰。和母亲通电话,话题很丰富,从陈年往事,到日常生活。前些年,母亲喜欢回忆往事,年轻时,她有记日记的习惯,很多大小不一的日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母亲现在还可以从这些日记本中找到六七十年前的人和事。她总是在还记得你两岁的时候吗?她说,我常常想起你两岁时的样子,我下班回来,你正坐在马桶上,看到我,裤子也不拉就从马桶上跳起来,奔过来,光着屁股,嘴里不停地大声喊着妈妈妈妈。她一次又一次说,说得我不好意思。母亲这样的回忆,使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
儿时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地保存着。母亲年轻时体弱多病。有几年,她总是咳嗽吐血。看到她手帕上那些鲜红的血迹,我很害怕。母亲躺在病床上,把儿女们叫到身边,却不说一句话。我们围在床边,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孔,忧戚的表情,感觉世界的末日正在临近。岁月一年年过去,母亲陪着我们成长,子女都逐渐步入老年,她却仍然健康地活着。母亲在,是子女的幸福。母亲在哪里,家的中心就在哪里。我们兄弟姐妹经常从四面八方赶来在她身边聚会,这是母亲最高兴的时候。但是无法天天陪在母亲身边,还好可以打电话,每天都可以在话筒中听到母亲的声音。
母亲常常在你又在写什么文章?你又出了什么新书?这样的问题,在我年轻的时候母亲从来不问我。我一直以为母亲对我的写作不感兴趣,所以也从不把我的书送给她。但是后来我发现,母亲其实非常关心我的写作,在我家老宅的一间暗室中,有一个书橱,里面存放着我多年来出版的每一本书,这是母亲背着我想方设法收集来的。这使我惭愧不已,我竟然不知母亲对我的关心。从年开始,每出一本新书,都先送给母亲。母亲从老宅搬出来住进了高层公寓,客厅里有了几个大书柜。但她觉得书柜离她太远,便在卧室的床边墙角自己搭建了一个书架,用的材料都是出版物,几本精装画册充当了支架和隔板。这个自制书架上,放的都是我近年送给她的新书,还有她爱读的几本书。我的好几本新书,都被精心套上了封皮,她爱惜书。书架用一块布帘挡着,也是隐蔽的,不向别人开放。每次去看她,我总要掀开布帘,看看她书架上的变化。这时,母亲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我,我知道她珍视这个自制的小书架。她说:这是你在陪我。
有一次,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她藏着很多我的手稿。我用电脑写作将近三十年,手边几乎已经找不到年轻时代的手稿了。母亲说:“每一张你写过字的纸,我都为你保存着。”电话里,母亲的声音轻轻的幽幽的,却震撼着我,从耳膜一直到心脏。那次通电话后去看母亲,母亲从她的储藏室搬出两个纸箱,里面都是陈旧的纸张,有的已经发黄发脆。这都是我各种各样的手稿,有些是一次次搬家时留下的书稿,更多的是写得不满意随手扔掉的草稿,最早的已经在她这里保存了五十多年。看着自己年轻时在纸上的信笔涂鸦,再看看在一边淡淡笑着的母亲,我说不出一句话。
母亲性格独立好强,一个人住在八楼的公寓中,一直拒绝请人陪护,也不要钟点工,坚持生活自理,每天把几个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好在哥哥住在对门,每天会过来照顾她。几个姐姐,也常常轮流来陪她。我的儿子为她买了一部手机,还教会她用手机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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