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多年，三姐再次回到家，临走前给大哥打电话说这辈子都不来了

母亲去世的那天下午，兄弟姐妹6个人办完事陆续离开，尤其是三姐，她是远嫁，而且她不认识字，不会坐公交坐大巴，所以只能趁车走。

嫁出去这么多年，也少有来娘家几次，屈指可数吧。

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三姐没有到场，这事也落下了话柄，有人说她还在记恨父亲，也有的说她已经跟家里没有感情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远嫁的姑娘，到底有多难。

1.

当年父亲去世后，三个儿子都想把母亲接走，生怕她再出了意外，那真的是爹妈都没有了。

大哥跟着他儿子去了外地，照顾他的孙子，也没有别的事情，大哥也是第一个提出来接走母亲的，大家也以为母亲会跟着他走，因为这是最合适的。老二和老三都有两个儿子，生活压力很大，尤其是老三，二胎才上小学，每天忙的不行，住在工地上，日子过得很一般。

可是母亲哪里也没有去，她就一个人在家。

母亲说，如果再年轻几岁，还能帮忙照顾孙子或是重孙子，但如今80好几了，走路拄拐，吃饭也百般忌口，不能吃这，不能吃那，这样过去住，不是麻烦儿子就是麻烦儿媳妇，还不如自己在家，想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

话是这样说，可终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总想着把她接走，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二姐家离娘家算是比较近的，骑车的话40多分钟就到了，但二姐家两个孩子都有了孩子，还有一个是刚刚出生。

本来二姐也说，刚把老大给照顾到不需要人看了，她就可以腾出手来去照顾老娘，但是没想到，儿媳妇又给她生了一个孙子，看样子是没法走出去了。

也有的时候，二姐会一大早来娘家看看，或是给母亲洗洗衣服，或是给母亲买点鸡蛋，但每次说不了太久的话就走了，因为她出来也是跟儿媳妇“请假”才出来的。

二姐时常给母亲打电话，让母亲不要怪她们姐们三个，看看这三个姐妹，要么是嫁的远，要么是没本事，要么就是身不由己。

身边的孩子一大堆，实在是脱不开身。

每次母亲都安慰孩子们不要挂念自己，还说让她们照顾好孩子就好，不用操那么多她这个老太婆的心，还说家门口都是人，自己一点都不寂寞。

也确实如此，家门口好像永远都是有人在。

吃饭的时候，或是下午的时候，都会有邻居出来说闲话，母亲就从家里搬出几个凳子给他们坐，邻居们说话，母亲就听着，也不说什么，也说不上什么话，就看着他们说，偶尔也插上一句话，等人都散去，她再挨个拿回凳子。

母亲仿佛是习惯上这种氛围了，她好像也不是说非要找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而是说，邻居们都在，这就很好了。

之前大哥给家里打电话，母亲说，隔壁的那个白头发奶奶昨天夜里走了，几个儿子都从外地连夜回来的，哭的不行，她还去帮了忙，帮忙撕孝布。

其实不管是大哥还是其他的几个兄妹，都害怕母亲说出这样的话，周边的几个奶奶年纪和母亲差不多大，不知道哪一天就没了，这兄弟姐妹几个人，也担心哪一天自己的母亲也没了。

当年父亲去世后，他们办完丧事，也曾给周边邻居留下电话号码，也各种恳求邻居们在家的时候，帮忙看看母亲，如果有什么需求，希望他们能够帮忙一下。

邻居们自然是能帮的就帮，但很多时候，也是爱莫能助。

2.

母亲一个人在家，80多岁的人了，去不了哪里，最多就是拄着拐到村东头去看看自己的好伙伴，那个奶奶和母亲年龄差不多大，她的孩子也都出去打工，就留下这老两口在家过日子。

每次去，母亲都要歇好几次才能够行，毕竟距离有点远。

每次母亲都感慨，以前天天见面，这两年似乎是不大行了，走两步都喘，根本就不行，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天气实在是太热，没法出门。

然而，从村西头到村东头，已经算是母亲最大的活动范围了，她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父亲刚去世的时候，老大曾经给母亲买过一个电动三轮车，就是那种农村常见的代步车，为了安全起见，大哥还对这个车做了改动，速度很慢，就像走路一样。大家都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但还是出了事情。

虽然家里的几亩地都包出去了，但是母亲还是想要留下那几分地种点东西，家里孩子拗不过，就留了一点点地。

有次母亲开着她的那个车去地里干活，路过一个下坡路，车速没有控制好，被一块砖头给扳倒，人和车都翻了。

还好是下午，有村里人路过，就赶紧把她送到了村诊所。

脚肿了，肿的很大很大，虽然已经上了药，但还要每天去打消炎的针，这也就成了一个难题。

最后，大哥让媳妇回了家，另外兄弟两个人都拿出了一点钱给大嫂，算是辛苦费，也算是大家兑钱把母亲的腿给看好。

那段时间，大嫂每天骑着车带着母亲去村诊所去打针，大概打了有两个周，那肿胀的腿才消肿下去，至此，大家决定，不让她再种庄稼了，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再种了。

但是作为庄稼人，种了一辈子的地，不让她干活那是不可能的，会闲的发慌。

在村里，常常能够看到一个老人自己坐在家门口，一坐可能就是一天，他们不说话，也没人跟他们说话，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天空看着远方，偶尔会有一个人路过，两个人简单说句话就走了。

这已经算是一天中为数不多的交流了。

村里，都是老人，鲜少见到有年轻人在家，尤其是三伏天，那宽敞的街道，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仿佛这个村里的人都被蒸发了一样。

3.

三伏天，所有人都担心母亲的身体健康，尤其是三姐，甚至在春天的时候都开始想要给母亲装个空调，但其他的几个兄弟都说没必要，装了她也不会开。

就家里的那个老式电视机，到了现在母亲都不知道怎么换台，空调对于她来说，那难度会更大。

三姐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去年三伏天的时候，母亲给她说，家里很热，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可能热死过去。

这话三姐不知道母亲给其他兄弟姐妹说过没有，但是她心里别扭，她知道母亲是最怕热天的。

当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母亲曾经在三伏天去过三姐家一趟，当然那次是因为母亲实在是想她了，又趁着孙子放暑假，是大孙子带着她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才到了三姐家。

那个暑假母亲过的很舒服，因为三姐家有空调，母亲一直在空调屋里没有出来过，每天睡得也很足。

可现在，似乎是没有办法了。

早早的，三姐就想把母亲接走，但是她终究是不肯，不是说距离远，就是说在哪都一样，还说今年的三伏天不热，能熬过去。

话是这样说，但真是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大孙子三伏天回过家一次，是为了办身份证，也就是在家睡了两个晚上就受不了了，太热，热的人心发慌。

即便是把风扇开到最大，那床也是没法躺下，而且已经是铺上了凉席，可是躺上去，似乎是躺在了火炕上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只一会的时间，背上全是汗。

农村还常常停电，有的时候是下午，有的时候是半夜，往往，都会被热醒。

大孙子在屋里弄了好几盆水，说是降温，奶奶就看着笑笑说，心静一下，睡一觉就没事了。

但这根本就不是硬熬就能够熬过去的事情。

大孙子决定要带奶奶走，带到城里去吹空调，结果还是被奶奶拒绝了，她始终担心会给孩子添麻烦，觉得一家人围绕一个老太婆转，实在是不行，尤其是他们都有工作，每天去上班，可能到了城里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也是寂寞。

那么高的楼，上下一次不容易，那么陌生的一个地方，小区里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她实在是住不惯。

这些年，也不止是一个孩子喊她到城里住，但都被拒绝了，她说在城里生活，没有在老家自在，在老家，随便找个人都能够说上好久的话，随便去谁家，都能够坐下，反正街坊邻居的，大家都认识。

但是在城里，就像是进了一个笼子里，实在是不舒服。

没办法，实在是劝不动，儿子劝了，女儿劝了，连孙子孙媳妇都来劝了，她不肯走，觉得家里舒服。大家也就随了她的心。

三伏天，一天比一天热，大家担心母亲的安危，就让二姐有空的时候去看看母亲，给她买点水果啥的。

有一天，母亲给老二打电话，说想去住两天，家里实在是热。

二姐听了很高兴，她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三轮车来到娘家，准备接走她，只是这一次，接不走了。

母亲，去世了。

4.

邻居们早上出来说闲话，但没有看到母亲的门打开。

有邻居诧异，说按照以往，这个时候她该开门了，该在门口跟大家说闲话了，但是今天早上一直没有看到她，有人就觉得不对劲，然后尝试拍了一下门，结果没人回应。

这个时候还有人说可能是去她女儿家了，但也有邻居说没有去，昨天晚上还见到她呢。

有个奶奶心里就开始犯了嘀咕，于是让人赶紧翻墙头去看看什么情况。

当邻居们都进了她屋里的时候，都吓傻了。

那风扇还在吹，那馒头就在身边，还有一碗调好的青辣椒，还有一碗水。

邻居们知道，这应该就是她的晚饭。

前两天这老太太还说天太热了，受不了，想要去女儿家，但又怕给女儿添麻烦，还在犹豫中。邻居就劝她，该麻烦谁就去麻烦谁，小时候照顾他们不显麻烦，现在他们照顾你也不要嫌弃麻烦。

本来都说好了，奈何只是差一晚上，人就没了。

邻居们给她的孩子们打过去电话，几个孩子连忙回到了老家。

三姐得知了消息之后，瞬间就哭了起来，但是她只能干着急，没有一点办法，她想第一时间来到母亲身边，但是不认识字，不会坐车，她只能等着，等看看那个兄弟路过她家，或者那个娘家侄子来接她。

到家后，三姐直接趴在棺材上痛哭起来，一时间，大家不知道三姐是热的，还是哭的，只见她满脸都是水，头发上也是水。

三姐哭着，嘴里喊着“娘”，喊着让她醒来。

还说“娘，三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哭泣的声音，一直在房间里盘旋，但是躺在床上的母亲，没有再睁开眼。

她们三个姐妹就跪着床前，守着母亲，或许是哭的太用力，三姐出现了轻微的呕吐情况。

大侄子赶紧把她拉走，给她找了一个凉快的地方让她歇一会。

....

几天后就是下葬，然后请师傅在家里做饭，他们进行谢孝。

这一幕，几年前就曾发生过，只是没想到，如今，又发生了。

谁都没想到母亲走的会这么突然，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其实从父亲去世的时候，大家一直都担心这一天的到来，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一天来的时候，该如何去接受，这些年，他们从来不敢多聊这个话题，这些年，他们那努力想要接走母亲到家里住几天，就是想要好好看着母亲，想要好好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担心，如果母亲走了，他们连家都没了。

可是母亲终究是不肯，她怕自己一个老太婆拖累孩子的后腿，怕给孩子们添麻烦，所以就一直拒绝着。

现在好了，不用拒绝了，兄弟几个也不用过于紧张了。

待宾客都走了之后，他们几个人有的在收拾院子，有的带着东西去谢谢邻居们这些年的照顾，也有的是在收拾家里的东西。

大哥拿了母亲的拐杖，三姐拿了母亲的遗照，总之几个兄弟姐妹分别拿了母亲的一些遗物，算是当做纪念吧。

一个接一个的来了，又一个接一个的走了。

人都走完了，这个房子，也变得空空无也了，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像是没有住过人一样，也仿佛前两天的人没有来过一样，这屋里似乎查不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一般。

只是看到厨房那些被母亲摆放整齐的柴火，他们才忍不住流下眼泪，原来，就算是收拾的再干净，可母亲生活过的痕迹，还是在的。

只是从此之后，再次进入这个院子，不会再有人出来迎接了，也不会有人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饭了。

再也没有了。

大哥把钥匙放在了大门口的砖头下面，这是母亲之前的做法，生怕孩子们回到家没有地方去显得孤单。

只是这一次，放下这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拿出来。

5.

大家约定好，以后常回家看看，兄弟姐妹间常联系。

但几年下来，也确实少有联系，倒不是因为感情淡了，而是身边确实有很多事情，他要忙着给儿子娶媳妇，他娶了儿媳妇又忙着帮忙看孩子。

总之，大家似乎都挺忙的，都没了时间。

有天三姐夜里做了梦，梦见了母亲，半夜的时候三姐醒来，是哭醒的，嚎啕大哭。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决定回家一趟，给母亲上坟。

这是自从她出嫁，第一次，一个人回娘家。

之前要么就是丈夫陪着，要么就是兄弟来接，但是这一次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看看，之前那些所有的恐惧，瞬间也没了。

一路上，几个兄弟姐妹不停的打电话问到哪了，不停地打电话说她应该怎么走怎么走。

一直下了公交，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下。

往常，她下了公交都会有人过来接她，只是这一次，没人再来接她了。

就这样，自己走着回家。路上偶尔遇上一个认识的人，就说两句话，她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村里人还是很少，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房子，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砖头，然后她把砖头拿开，那个钥匙，还在那里。

打开门，只是一瞬间，三姐绷不住了，她哭了起来。

一路上，她都在强忍着不哭，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哭，但是当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还是哭了起来。

满眼的杂草丛生，随处可见的飞鸟受到了惊吓一般飞走，稍微走两步，就会被那长长的杂草所绊住脚，还有那蜘蛛网，一不小心就弄到了头上。

三姐在窗台上找到了一个钥匙，打开了堂屋的门，瞬间一股发霉的味道传来，还有一点凉意。

三姐有点呛，退了几步，咳嗽一下后，又走进去了。

看着那老旧的陈设，看着那熟悉的场景，三姐哭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娘不在了，家也就真的不在了。

以前想不明白，人在家的时候，一年四季家里都没杂草，人一旦不在，为什么短短几个月，院子里都是杂草了呢？

三姐随地坐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场景哭了起来。

她想起来母亲之前给她说过，隔壁的奶奶去世后，她女儿回娘家，但是进不了家门，就一个人坐在门口哭了起来，那闺女说，娘不在了，连家都进不去，她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是啊，娘在，自己永远都是个孩子，娘不在了，自己就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当年，是母亲把这个闺女领到了家里，如今三姐庆幸，庆幸他们之间有个约定，把钥匙放在大门口。

或许是大门打开着，有邻居过来了，是那个和母亲关系很好的奶奶。

那奶奶靠着墙，看着三姐，然后惊讶的说“孩子，你咋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这话一出，三姐彻底绷不住了，猛地哭了起来“我想俺娘啊！我想她了！”

哭的声嘶力竭，院子里的飞鸟受到惊吓，又飞走了！

....

下午的时候，二姐和大姐也都来了，三姐妹把院子里的杂草都给收拾了一下，然后又拿着纸钱去上坟。

三姐把大姐二姐送走之后，决定在家住几天，因为她知道，自己来一趟不容易，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那一趟了。

她就简单的找来一张床，躺下。

她闭着眼在想母亲的最后几年，想着母亲那几年都是怎么生活的，一个80多岁的老年人，上不了街，去不了田地里，每天就在门口坐着，她的日子，是枯燥，还是安详呢？

想着想着，三姐就哭了起来。

6.

大哥几个人给三姐打电话，说了很多事情，最后三姐说，这是最后一次来娘家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来娘家，娘已经不在家了，兄弟几个也不在家，没人出来迎接，也没人给做饭了，回来除了伤感，没有别的了。

三姐说，哭也哭完了，坟也上了，院子里的杂草也除干净了，但是娘已经不在家了，回来也见不到，对于远嫁的女儿来说，这是最痛苦的。

她不想这么痛苦下去，也就决定不会再来了。

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不是不愿意回来，而是没有了那个勇气，没有再踏进这个院子的勇气了。

她甚至都不敢想，做梦都不敢想回到这个家，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哭泣，怕控制不住无穷无极的思念。

这思念，就像是洪水一般，一旦开了闸，就滔滔不绝，再也收不住。可思念的终点，什么也没有了。

如果娘还在家，她可以不顾一切的回家，只是现在，家里除了杂草，什么也没了。

不回家了，再也不想回了。

残门锈锁久不开，灰砖小径覆干苔。

无名枯草侵满院，一股辛酸入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