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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马级探险小说何殇桃花源密码神秘文化

发布时间:2023/6/23 16:05:21   

徐福和他的后人们到底去了哪里?

“鬼谷子”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焚书坑儒”坑的是不是“儒”?

东方朔提到的海上仙山

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日前,何殇最新作品《桃花源密码》出版。该书是被誉为中国版克苏鲁神话——《长安未知局》前传故事。

本书讲的是藏在「桃花源」「长生不老药」等中国神秘文化符号背后的绝地探险故事。用故事的形式揭开了中国历史、神话中隐藏的文化符号。

图:新书实拍

《桃花源密码》讲的是什么?

“金木水火土”五德指的是什么?

秦始皇时期,徐福受命带领能工巧匠、童男童女,

出海寻仙丹妙药,却一去不返。

传说他们到了琉球群岛,遭遇海难,葬身大海。

……

为什么日本人称他为“国父”?

徐福和他的后人们到底去了哪里?

真的有一支海上神兵会在琉球危难时现身吗?

真的有可以打开古代湮灭文明结界的神秘钥匙吗?

……

这些事情与一个30岁的年轻人有什么关系?

奶奶临终前透露的身世之谜,让他从此大富大贵?还是注定将颠沛流离?

他拿到的那枚战国墓里的五瓣水波纹,与阿兹特克金字塔以及玛雅文明,究竟有何联系?

琉球的海底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本书用故事的形式重新解读了中国历史、神话,以及隐藏其中的文化符号。

图:新书实拍

记者推荐

1.一个好看的故事。

著名奇幻作家、原《九州幻想》执行主编骑桶人称赞本书:“文字老到,叙述十分流畅,故事悬念丛生,是一本绝对能让人一口气读完的好小说!”

2.一个“精彩故事”模式

近几年市场上没有出现畅销小说。其实大部出版人或许没有注意到,畅销小说其实是有模式的。《桃花源密码》主打的“桃花源”、“长生不老药”等中国神秘文化标签,与称霸市场很多年的《鬼吹灯》《盗墓笔记》《藏地密码》等超级畅销小说一样,都遵循了这个模式——隐藏在中国神秘文化符号之后的寻宝探险。

图:新书实拍

3.本书作者刚刚斩获「怪谈文学奖」最高奖

本书作者何殇是「怪谈文学奖」首位大奖得主。而这个「怪谈文学奖」是由著名编剧、出版社社长、影视公司制作人、主流文学杂志主编、百万大号主笔等权威人士投票选出的畅销小说奖项。这些权威人士都看到了本书作者何殇的“讲故事”潜力。

4.本书刚刚出版,已有数家影视公司找上门来

本书刚刚出版上市,有影视公司已第一时间找上门来,洽谈影视合作。本书故事曲折离奇,结构庞大缜密,已经初步具有了超级IP的气象。

图:新书实拍

作者简介:

何殇

诗人,小说家,编剧,历史和神秘文化研究者。

年出生于陕西府谷,现居西安,写作诗歌、小说、怪谈、历史随笔等诸多文体,同时兼职翻译、整理古籍等工作。

作品发表于国内外众多刊物,也曾入选诸多重要选本。

主持《口语诗》,同时担任《中国口语诗年鉴》编委、秘书长,主编出版图书《答案之诗》《陪孩子读诗》等,系“长安诗歌节”发起人。

年,获得首届“秦岭文学奖”小说奖。

年,获得英国济慈诗歌协会诗歌奖。

年,获得“新世纪诗典·李白诗歌奖”银诗奖。

年,获得第一届“怪谈文学奖”首奖。

被誉为“80后最有实力的诗人”。

《桃花源密码》系作者首部中国文化探险小说,是其正在创作的超级架构“长安未知局”系列的前传故事。长安未知局系列被誉为“中国版克苏鲁神话”。

书名:桃花源密码:海底天宫

作者:何殇

出版:河北人民出版社

年底黑马级探险小说

首届「怪谈文学奖」大奖得主「何殇」首部长篇力作

中国版克苏鲁神话——「长安未知局」前传故事

始皇与徐福的千年博弈

史前姆大陆文明遗民和琉球古国的万载渊源

「不平人」秘密组织与旧日支配者

遗留下的诡秘世界

一切线索藏在「桃花源」和「长生不老药」

等中国文化符号里

烧脑不断升级,未知的世界一波接一波来袭

今天为大家带来的

是《桃花源密码·海底天宫》的开篇试读

第一章不打不相识

“马老板,是这儿吧?要不要我把你送进去?”张进步把车停到大门口。

我压抑着心头的无名火:“不用,我自己进去。”

我跳下车,提了行李箱,径直朝大门走去。

家里小区是老小区,但楼却是新楼,新建成没几年,我父亲享受专家的待遇,分到了一户四室两厅的大房子。

小时候我觉得很大的院子,如今看来却很拥挤,各种私家车停得乱七八糟,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我拉着箱子,在车的缝隙里穿梭半天,才走到楼下。

动物研究所的老职工很多,都是知识分子,相互之间保持着克制的礼貌关系。

还不到9点,院子里就漆黑一片,没几家亮灯的窗户。我从包里拿出卡,刷开单元门,刚要开门,突然防盗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戴帽子的小个子男人匆匆走出来,与我迎面相撞,相互吓了一跳。我刚想说声不好意思,他却低着头从我身边钻出去,迅速离开。

虽然没看清楚他的长相,但我可以确定他并不是楼上的住户,也许是来走亲戚的吧,我想。

乘电梯上了18楼,两梯四户的楼道里漆黑一片,我跺了跺脚,又咳嗽了一声,声控灯也没有亮。我在心里骂着机关家属楼的物业,掏出钥匙,想用手机照亮打开门,才发现手机也要没电了。

摸索着开了门,家里漆黑无人。我脱了鞋,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往里走,脚下“咚”一声,不知道踢在了什么上,虽然不太疼,却吓了我一跳。

我赶紧打开开关,灯光大亮,等眼睛适应了光线,面前的景象,让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这是招贼了啊!”

平素一向整洁的客厅里,如今是一片狼藉,满地扔着各种书籍、纸张、画片,父亲压箱底的一堆国内外颁发的宝贝证书,也被随意扔在地上,最可恶的是还有脚印踩在上面。

我刚才一脚踢到的纸箱,原本就是用来装这些证书的。

我顾不上收拾,三步并作两步朝父亲的卧室冲过去,推门大喊一声:“爸!”

卧室里没有人,屋里也被翻腾得杂乱不堪,就连墙上装框的标本画,都被卸下来扔在床上。

我又跑到奶奶的卧室,还是没人。奶奶有两个古旧的棕色箱子,平常都搁在衣柜顶上,我都没有打开过,现在却摊在地上,盖子掀开,里面倒是没什么值钱玩意儿,都是些印花纹的布,像是少数民族妇女戴的头巾披肩。

父亲和奶奶都不在家,这让我很是意外。回到客厅,我想给父亲打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心慌,拿起听筒,拨了好几次号码,竟然都不对。

而这时手机残存的一点电量终于支持不住,自动关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我赶紧从包里取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在等开机的间隙,我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大喝了几口,冰水让上火的身体迅速冷静下来。

我有意让身体的节奏慢下来,拿起手机解锁,拨通父亲的电话。

“嘟——嘟——嘟——”没有人接。我再拨,还是没人接。

身体里刚刚熄灭的火,死灰复燃,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脑袋里嗡嗡作响,似乎有怪物想从太阳穴里钻出来。

虽然后来我经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危机和险情,却没有一次能比得上此时此刻的紧张。

一瞬间有无数种影像在我脑袋里放电影,绑架?劫持?抢劫?车祸?甚至帝国主义阴谋窃取我国野生动物基因数据的电影情节,我都想到了。

如果说父亲身上还有点科学家的剩余价值可以榨取,那奶奶呢?她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太太,怎么会值得动如此干戈?

别人遇到事,我们会劝他们往好处想,可一旦落到自己身上,想到的却全是坏事。

这时,我又想到一种比较坏的可能,会不会是我的催债人上门讨债,带走了我的家人,用以威胁我。要真是如此,无论是谁,我一定让他下半辈子不在轮椅上,就刻在石碑上。

我把自己的债主想了一圈,一个在市国资委上班,前途无量,不可能是他;一个自己开装修公司,生意兴隆,也不可能是他;还有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设计师,被人绑架的可能,比绑架人的可能性更大。想来想去,只有派张进步来的刘总的可能性最大。

张进步就是刚才送我到小区门口的家伙。我投资露天煤炭生意失败,欠下了巨额债务,其中就有这张进步来讨的属于刘总的一百二十万。昨天,张进步带着人找到我要债时,我正好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告诉我奶奶病了,想要见我,要我尽快回家。

我告诉张进步我没钱,他说让我多少先还一部分,并向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找我。但我实在是拿不出,就把跟了我三年的那辆丰田霸道的钥匙给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说车子先帮我开着,就当个临时抵押,若我要用车他随时可以当我司机。

我心烦意乱,用手机订了张第二天上午回西安的火车票,找了家旅馆住下。半夜,我被噩梦吓醒之际,下意识伸手去摸旁边的手机,却摸到一条毛茸茸的大腿。原来,张进步怕我像别的欠债人一样跑路了,不知道怎么进了我的房间,还睡在我边上。我只好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没想到他竟要求我把火车票退了,非要自己开着那辆丰田霸道送我回来……

我当即给张进步拨电话,刚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马老板,要出车吗?”电话里传来张进步的声音,听着背景里有音乐的声响。

我问:“你在哪儿?”

“大浪淘沙……”

“别吟诗,好好说话,在哪儿?”

“我就在大浪淘沙洗浴中心啊,皇后大酒店知道吗?就在旁边。”

“你到我家来一下。”

“现在吗?”张进步对我提出的要求似乎很吃惊。

“是的,现在!立刻!马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牙关里挤出来,还伴随着挤压牙齿的咯吱声。

张进步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对别人说:“房间先不开了,我有点儿急事儿,晚点儿再过来。”他又对我说,“请马老板稍等片刻,我马上到。”

我像一只烧红的铁板上的鸭子,急得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先到厨房架子上拔出一把刮鳞刀,掂了掂觉得不称手。又到房间的书架顶上,找到棒球棍,那是我大学时为跟校外流氓打架准备的,还一次都没用过,想不到今天它要开荤了。

十分钟仿佛和十年一样长,我的电话终于响了。

张进步说:“马老板,我到了,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你上来,高楼18层4号。”

没过一会儿,听到楼道里有跺脚和咳嗽的声音。

“这怎么灯坏了也没人管,黑黢黢的,野生动物研究所的人都跟动物一个习性……”张进步絮絮叨叨地朝门口走过来。

我手提棒球棍迎上去。

“马老板,你这么急找我来,是不是弄到钱了?……哎,你这干什么玩意儿!……”

趁着他进门没注意,我照着他的脑袋一棍子就抡了上去,想不到看上去笨拙的张进步,遭遇攻击,反应居然特别灵敏,身体一侧敏捷地躲开我的棍子,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胳膊,顺势用双手箍住了我的身体。

“马老板,你这也太不仗义了,不还钱也不能杀人嘛……”张进步虽然抱住了我,嘴上却一点儿也没停下来。

“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干这么卑鄙无耻的事,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们。”我使劲想挣脱,可是走廊空间小,施展不开,就把他往客厅里带。

张进步似乎被我骂蒙了:“卑鄙无耻?你把话说清楚,谁卑鄙无耻?我张老三在江湖上混了这些年,讲义气讲得有口皆碑,连缅甸军阀也不敢骂我卑鄙无耻。……”

到了客厅里,空间大了,能施展开,我使出寸劲,捏手为锥,突然发力,击打在张进步肋下,他吃了痛,惨叫一声,向后退去,后背撞在餐桌上。

我摆脱纠缠,扔掉棒球棍,握紧双拳冲他扑过去。想不到他竟然避而不战,躲到了餐桌后面,绕起圈子,一边绕一边喊:“马龙,你疯了吧?世道真变了,欠债的追着要债的打。……哎哟,你不是说你奶奶病了吗?人呢?骗我呀?”

他一边跑,一边喊,几次三番避开了我的攻击。

“你再追我,我就不客气了。”他气喘吁吁地抡起一把餐椅,但并没有砸过来,却暂时阻止了我的追击。

他趁此空当,眼睛上下左右瞅了一圈,突然鬼一般大喝一声:“我知道了,你这是家里招贼了,憋着火,找我出气是吧?”

浑身冒汗的我,盯着张进步,看他的神情,似乎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他:“真不是你干的?”

“干什么?盗窃呀?你太小看我张老三了吧,你去云南打听打听我是干什么的,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我手下的小弟们都不屑干。”

他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气呼呼地瞪着我,嘴角吹着白沫。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也从刚才的暴怒中恢复了理智,就直接问他有没有动我的家人。

他断然否认:“动个屁,这是法治社会,我们出来要债也是为了吃饭,哪有饭还没吃先砸锅的?”

在他的赌咒发誓下,我终于消除了对他的怀疑。

我问他:“除了你之外,刘总还会不会再派其他人过来?”

张进步说:“绝对不会,对刘总来说,你这点钱不值得。”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

“你把椅子放下吧,我不打你了。”我带着一丝歉意对他说。

我们俩就挨着餐桌面对面坐下来,互相看着对方,想到刚才的场景,忍不住笑起来。我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给他,他猛灌了几口,悠悠站起来,把整个房间转了一圈。

“马老板,你家这是有什么宝物被人惦记上了吧?”

“我家要有宝物,我还能招上你?”我不以为然。

“不对,你没说实话,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他郑重其事地说,“普通小贼入户,第一目标是现金,其次才是金银珠宝,物件不好判断真假,除此之外,一般都不动其他东西。你看看现在的情况,翻箱倒柜,书呀画呀扔了一地,还有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这是贼故意给警察留证据吗?”

经张进步这么一说,我也察觉出其中的蹊跷。

张进步继续说:“这贼呀,一看就是冲着特定目标来的。”

他拽着我,来到书房门口。

“你发现没,书房翻得最彻底,抽屉和柜子都翻过了,连书架顶上都没放过,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日本鬼子搜查我党密码本的三光精神。”

他灌了一口啤酒又说:“你好好想想,你家究竟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传家宝,要真被人弄走了,那就损失大了。”

看着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我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就算真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丢就丢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爸和我奶奶。

张进步看出了我的担心,神态轻松地说:“放心吧,你家人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我问他。

“你这是关心则乱,你想想,这里是机关家属院,都是熟面孔,来个生人都会被人盯上,何况两个大活人被人明目张胆地绑走。另外,这楼上已经住满人了,真有外人破门而入,只要喊一嗓子,保证全楼的人都过来,就刚才咱俩的动静,估计有人都报警了。”

“综上所述,”张进步不慌不忙地点了支烟,“我判断你家人肯定是有事出去了,这才被小贼乘虚而入。当然,这贼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预谋了很久。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进步的长篇大论,被咚咚的敲门声打断。我俩对视一眼,他示意我去开门。

“谁?”我警觉地站起来。

“派出所的,麻烦开一下门。”门外是一个洪亮的声音。

我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和一个年轻保安,保安我认识,他经常在院子里巡逻。

张进步猜得没错,正是因为我们刚才的动静,不知道惊动了哪家邻居,给保安打了电话,保安又报了警。

警察进门后,面对满地的狼藉一脸狐疑,我临时起意,赶紧解释说是我要搬出去住,正在收拾东西。年长的警察看了看保安,保安证明我的确是业主的儿子。

另一位年轻的警察很客气地教训了我几句,让我不要打扰邻居休息,我自然满口答应。张进步过来敬烟递水,警察没接烟,每人拿了一瓶冰镇矿泉水,聊了几句闲话,就离开了。

张进步说:“没错吧?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老爷子和老太太在跟你捉迷藏呢。”

然后,他口气一转,“马老板,你再好好想想……”

我对他有点生气,粗暴地打断了他:“没什么好想的,别说我家没有传家宝,就算有,跟你有什么关系?”

“马老板你别生气,我不问了,将心比心,我要有传家宝,也不会到处给人说,毕竟财不外露,是吧?”他倒是自带舷梯,说下就下,坐在旁边闭目塞听,当起了哑巴。

我蹲下来收拾东西,看见一本证书上有一个新鲜脚印,脑子里一闪念,想起在楼下单元门口迎面撞上的那个小个子。他急匆匆的,会不会就是进入我家的窃贼?

我后悔自己的大意,没看清他的脸。不过,楼道和电梯里有监控,明天专门去物业查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出这个人。

突然,座机电话响起急促的铃声,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看见张进步脸上也露出紧张的神情。

第二章奶奶去世了

我忐忑不安地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你到家了?”

与此同时,我听见一个巨大的石块,在我身体里扑通一声落了地。

“爸,你在哪儿啊?怎么不接我电话?奶奶呢?”我赶紧问。

“医院,刚才几个专家正在开会分析你奶奶的病情……”就算隔着电话,我依然听出了父亲的疲惫。

“奶奶现在怎么样?”我问。

父亲沉默了片刻,说:“情况不乐观,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说吧。”

挂了电话,我看见张进步眼巴巴地看着我。

“谢谢你!”我对他说。

“什么?”张进步对我突变的态度,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分析得没错,医院,没有安全问题。”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沉重?”张进步敏锐地捕捉到我心情的低落。

我把父亲的话转述给他,并请医院。

父亲是国内知名的动物学家,享受着优渥的待遇,虽然退休了,还是能享受一些专家才有的特殊待遇,医院的高级病房。

询问了前台值班的护士,我找到走廊尽头的高级病房,轻轻地推开门,走进病房。房间里亮着灯,我看见奶奶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神色安详,旁边也没有我想象的一大堆医疗器械。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你回来了。”闭着眼睛的奶奶突然说,“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奶奶缓缓睁开眼,眼睛里满是慈爱。到现在我对她的病情依旧一无所知,但看她的面容和神态,似乎并没有父亲说的那么严重。

“我还以为您睡着了呢。”看到她一切如常,我说话也就随意了很多。

奶奶用眼睛示意我坐到她旁边。

“我爸呢?”

“出去半天了,”奶奶脸色突然有些肃然,“说是跟专家问我的病情去了,瞎折腾。”

我当然听出奶奶的言外之意是什么,跟大多数老年人的看法一样,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年纪大了,就不要花钱买命受罪了,……不外如是。她说归她说,我们绝不会这么想。

我和奶奶闲聊了一会儿,父亲回来了,他神色沉重,看见我也是心不在焉地随口问了两句,就坐在沙发上沉默了。

奶奶突然对父亲说:“渝声,这两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就让小龙陪我。”

父亲似乎正在沉思中,没有听到奶奶的话。

“爸——”我叫他。

“怎么了?”父亲猛然回过神来,看着我。

“奶奶说让你早点儿回家休息,晚上有我在这儿陪她,你放心吧。”看着疲惫的父亲,我有些心疼,虽说他仍是人子,可毕竟是个退休老头儿了,长时间劳累根本吃不消。

“那怎么行?”父亲突然大声说,他夸张的反应,让我有些奇怪。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奶奶说话了。

“有什么不行,这几天你没日没夜的,万一累出毛病怎么办?小龙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照顾不了我个老太婆吗?”奶奶说话说得有些急,咳嗽了好几声。

父亲慌忙走过来,轻轻拍着奶奶的前胸,让我给奶奶倒杯温水。

“妈,别这么着急,我这不是担心小龙刚回来,还不了解情况嘛。”在母亲面前,年纪再大都只是个孩子。

奶奶抿了一口水,说:“他是不了解,难道你了解?这都住进来好几天了,也没个准信儿。”

父亲说:“您别急,专家今天才到,才开完病情分析会,正在制定治疗方案,尽快实施治疗。”

“那你说,我究竟得了什么病?”奶奶目光如炬,盯着父亲。

父亲放下手里的水杯和汤匙,扭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握住奶奶的胳膊。

“妈,我是个做研究工作的,一辈子讲科学用科学,没说过假话,既然您问,我就实话实说。”

奶奶突然问:“是癌症吗?”

父亲摇摇头:“不是癌症,初步判断是一种叫肌肉骨化症的病。这种病非常罕见,全世界范围内也少有病例。但这种病的患者都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发病了,像您这么大年纪才突然患病的,之前从来没有过。”

我赶紧问:“是霍金那种吗?”

父亲说:“不是,霍金是渐冻人症,主要病因是运动神经元损伤。而肌肉骨化症,属于基因突变,具体突变原因,医学界还没有定论。”

听父亲这么说,我才知道他在电话里说的“不容乐观”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第一次听说肌肉骨化症这种病,但仅从字面意思可以判断出,得了这种病的人,肌肉会变成骨头,……那不就是“石头人”吗?细思恐极,我强制自己不再联想下去。

奶奶喃喃自语:“想不到是真的……”

我和父亲几乎是同时问道:“您说什么?”

奶奶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渝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和小龙说说话。”

父亲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转身要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小龙你出来,还有点别的事我想问你。”

我跟在父亲身后出了门,经过长长的走廊,他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来到楼下,出了骨科大楼,他才长叹一口气,问我:“带烟了吗?”

父亲戒烟已经有十几年了,自从那次重病痊愈后,他再没有抽过烟。我在家里也从来不抽烟,这是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跟我要烟抽。

我赶紧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一支,并把火点上。

他猛吸了一大口,缓缓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等烟雾散尽,我分明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的泪光。在我心目中,父亲虽然是知识分子,却从来是个硬汉,与传统概念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不同,父亲跟野生动物打了一辈子交道,常年都在荒郊野外,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从外表看不像个科学家,倒像个职业探险家。

我经常拿他和Discovery频道上那些为了拍摄雪豹,在高原上一待就是几年的摄影师相提并论。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流过泪,如此猝不及防,让我手足无措。

父亲默默抽着烟,眼睛看着院子中间阴暗的树丛。

“你相信命运吗?”父亲突然开口,却好像不是对我说。

“嗯?”这话让我怎么接。

父亲说:“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上面说,每个人跟死亡之间,都隔着父母亲,只要父母还在,你就感触不到死亡,一旦父母不在了,你就不得不直面死亡。”

虽然我也觉得这话蛮有道理的,如果是别人说,我还可以探讨几句,但这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我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一向还算口齿伶俐的我,在此刻的夜幕下,只能当个合格的听众。

父亲似乎回过神来,在垃圾桶上把烟头掐灭。

“不说了,你上去吧。”

父亲转身正要离开,我突然想起家里招贼的事:“对了,爸,咱家进贼了。”

父亲猛然回头,诧异地问:“什么时候?”

我问他:“你昨天回家了吗?”

他说:“昨天下午我还回去了一趟。”

“那应该就是你走后,”我说,“很可能就是今天,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

父亲沉吟片刻:“你没报警吧?”

“没有,要不要报?”

父亲摇摇头:“算了。”

他说着就快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高大而坚定,一点也不像个退休老人。

我回到病房,过去在奶奶身边坐下,她缓缓抬起手,放在我的胳膊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我都注意到她眉头紧皱。

“很疼吗,奶奶?”我赶紧问她。

奶奶摇摇头:“没事,人老了,要没点儿病痛才不正常。”

她看着我,又说:“你今年也有三十了吧?”

“三十一,虚岁。”

“哦,我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一落地就呱呱大哭,把家里的那只老猫都吓跑了,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能长这么大,还不是奶奶照顾得好。”我笑着说。

从小父亲不在家,我主要是奶奶照看长大的,对她的感情特别深。

奶奶没说话,看着我,表情严肃起来。

“我想让你帮奶奶一个忙,行吗?”

“看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是您的亲孙子一样。”

“有些事,以前从没给你说过,眼看着自己不行了,可有些心愿还是放不下。”奶奶的眼神里突然闪着异样的光芒。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就连灯光都像在配合氛围,突然变暗了些。

“奶奶您说,我听着呢。”

奶奶盯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那句改变了我毕生命运的话:我不是中国人。

接着,奶奶向我讲了她一生的经历。其中的曲折离奇,让我瞠目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奶奶微笑地看着我说:“小龙,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她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一字一句说道:“我死以后,你把我的骨灰送到琉球吧。”

其实,她不说我也猜到了。从她讲的故事里能听出,她毕生的两大关键词就是“马汉生”和“琉球”。这么多年过去,我爷爷马汉生就算活着,也90多岁了,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唯一能让她牵挂的,也就是安排身后事了。

“奶奶,您放心,如果您真的不在了,我一定会遵照您的吩咐,送您回到琉球。”

奶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手在枕头下面吃力地摸索着,拿出一根黑色的棉绳,上面挂着一个像玻璃一样透明的吊坠。

“你把这个戴着。”她递给我说,“这是我从家乡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这么多年一直随身戴着,留给你当个纪念吧。”

我赶紧接过来。那是一个通体透明的不规则柱体,材质像玻璃,很轻,长约5厘米,直径约2厘米,横截面像一朵五瓣梅花,花瓣上刻着细腻的纹理,非常精致。

我当即把它挂在脖子上,给奶奶看:“我戴着好看吗?”

奶奶点点头,慈爱的目光里饱含浓浓的欣慰。

黑暗中,耳边突然传来水声,我恍惚看见自己站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随着细浪轻轻摆动。岸边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位美丽的女子,面容陌生而熟悉,似乎是我的亲人。

我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水面无风自动,身不由己往远处漂去。

刹那间,岸边的女子由红颜变成白发,我终于认出了她。

“奶奶——”我冲着她大喊,但竭尽全力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的身形越来越小,像一颗星星般消逝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重,感觉自己沉到水中,冰冷的水通过鼻腔涌进我的身体,让我窒息,我挣扎着浮出水面,张开嘴刚要呼吸,一个大浪打过来,又苦又咸的水灌进我的嘴里……

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睁开眼,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这时,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我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6点了。

奶奶在床上安静地睡着。我走出病房,本来想出去活动一下身体,可是住院部的门还锁着,只好返回来,在走廊里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回到病房后,我忽然觉得哪儿不对。

太安静了,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一切都如死亡般寂静。我心里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赶紧走到病床前。

奶奶已经停止了呼吸。我赶紧跑到前台叫护士,护士叫来值班医生。医生到病房给奶奶做了检查,面色平静地说:“准备后事吧。”

我给父亲打电话,没人接。打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分身乏术,我想起张进步,丝毫没有犹豫,就拨了他的电话。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张进步睡意蒙眬的声音:“老板,什么情况,这么早就出去呀?”

“我奶奶去世了,我打不通我爸电话,想麻烦你去我家一趟通知他。”

“没问题,我马上就过去。老板哪,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千万别客气。”张进步说。

“谢谢你!”

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论他真心还是假意,我都对他心怀感激。

挂了电话,我回头看着奶奶,她的神色如此安详,与生前别无二致。

此情此景,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倒是我自己。在此之前,我从未经历过亲人的死亡。过去我参加朋友们亲人的葬礼,用千篇一律的语言安慰他们,如今想来,那些语言是那么苍白,甚至轻佻。

我说的不是悲伤,还来不及悲伤,而是对失去后永不再来的无措,就像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也随之死去。

护士通知我去办手续,我木然地跟着她出去,开了死亡证明书。

回到病房,从衣柜里拿出奶奶的衣服,请两位护士帮我给奶奶穿衣服时,张进步的电话打来了。

“老板,你家里没人哪,敲门没人答应。”

“会不会是没听见?”我急着问他。

“呃……老板,是这样,我敲门没人应答,我就想起昨天晚上不是招贼了吗,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就把门打开了。”张进步似乎有点儿尴尬。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怎么打开的?”

张进步嘿了一声:“我这小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天晚上在酒店……”

这时我想起前天晚上在酒店,他也是莫名其妙打开门钻进来,睡在我旁边。

“我进去后,家里没人,昨晚被贼娃子翻乱的东西已经收拾整齐了,不像是出事,倒像是出去了,你看我要不要在家里等着?”张进步问我。

我想了想让他不要等了,到医院来帮忙。

挂了电话,回到病房,护士已经帮奶奶穿好衣服。

我看着护士叫来两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帮忙,脑子里想着父亲怎么还不过来。

两个工人把奶奶抬起来,转移到推车上,从推车下面的架子上拿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浅蓝色的无纺布单,盖在奶奶身上,也盖住了奶奶的脸。

薄薄的一张布单,像一面巨大的墙壁,让我和奶奶天人永隔。直到此刻,我才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我跟着两个工人推着奶奶的遗体从电梯下楼,刚出骨科大楼,就看见张进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问我:“老爷子过来了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把车停在你家院子里,步行过来的。一路上也没看见你家老爷子。”

我问他:“你认识他?”

他说:“不认识,可是看过照片,遇到肯定能认出来。”

他扭头看见推车,指着推车问:“这是……”

我点点头。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马老板,你要节哀,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一天。老太太没了,你可得保重身体呀!”

我说:“你放心吧,我要有啥事儿,也先给你把钱还上。”

他没理我。

把奶奶推进太平间后,张进步问我:“现在怎么办?先找老爷子还是先办手续?”

“先回家一趟。”

赶回家后,果真如张进步所说,家里干干净净,可是父亲不在,打他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张进步问:“你要不要给亲戚朋友打电话问一下?”

我想了想,拨通了师父的电话。

我师父叫黄起,他以前是优秀的解放军战士,和我爸因缘相识,在我七岁那年,我爸让我拜了他为师,从七岁到十岁的三年里,除了上学,就是跟着师父练武术。要说学了些什么武林秘籍,那是扯淡,身板越来越硬朗倒是真的,长跑五公里不大喘气,俯卧撑一口气几十个不在话下,一套擒拿格斗也是练得滚瓜烂熟,同年龄的孩子不说,比我大几岁的孩子,三四个一起上也拿不下我。

不过自从我上中学以后,学习忙起来,尤其是我听说练武功影响长个子,这才练得少了。这几年天天在外面胡吃海喝,过着极不健康的生活,功夫丢下不说,体质也越来越差,辜负了师父的教导。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却早在身体里面发了芽。平常两家的来往且不说,时令节日,我必须带着礼物上门探望。

师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比我大两岁,遗传了师母的文艺兵基因,能唱会跳,但师父一直为没个男孩而遗憾,我知道他是把我当亲儿子养。

“小龙,”接电话的是师母,“你师父锻炼去了,有事吗?”

师父常年都有晨练的习惯,按他的说法就是,练武的人一定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天都不能耽搁,才能保持体内气流通畅。我把家里的状况跟师母说了,师母叮嘱我别着急,说出去找师父,就挂了电话。

我坐立不安,张进步看我心情烦躁,也不好说什么,就自顾自在家里看。

“老板——”他突然在书房大声叫我,“快来!”

我快步走进书房,看见张进步正举着一叠纸,用一个奇怪的姿势盯着看。

“来来来,你快来看这个。”

他把手里的那叠纸递给我,上面一片空白。

“你举起来看。”

我照着他刚才的姿势举起来,隐隐约约看到纸上有字迹,却看不清楚是什么字。

“这样——”张进步且说且在笔筒里拿了支铅笔,把纸夺过去,趴在书桌上认真地涂抹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好了。”

白纸上有一大块被张进步用铅笔均匀地涂黑,两行字迹清晰地显现出来——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张进步着急地问:“是老爷子写的吗?”

我点点头:“是。”

让我吃惊的是,父亲竟然写了两行诗。

父亲一贯是理性至上的科学家与钢筋铁骨的硬汉合体,对诗词歌赋似乎没什么兴趣。家里书架上是有些唐诗宋词鉴赏辞典之类的大部头,但从未见他打开过。

我反复念着这两行诗,以我的文化,读懂这两句当然没问题,但父亲写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呢?

他是顺手写的,还是别有深意?

电话铃声响了,是师父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说要过来。师父说话从来都是不容别人拒绝,他和我从来不会客气,我对他也是如此。

在等师父的时候,我用手机查了一下那两句诗的意思,跟我理解的基本差不多。

“我觉得吧,这是老爷子给你的留言。”张进步突然说。

“嗯?”我不解道。

“按我的粗浅理解,他应该是要告诉你,他去干什么事,让你不要去找他。”

张进步像个侦探一样摇头晃脑:“他为什么写完又撕掉,却把痕迹故意留在显眼位置,就是一方面他不想让别人揣测到他的心思,另一方面他相信你一定会发现字迹。按照这个逻辑说来,昨天的贼可能真不是那么简单了,老板……”

“你别叫我老板,”我说,“你就叫我名字吧。”

张进步嘻嘻一笑:“这么说来,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是吧?”

我没有说话。

“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我就不见外了,以后你可以叫我张进步,也可以叫我张老三,当然尊称一声三爷也行。”

我说:“我现在头比斗大,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要不这样。”张进步敛住笑容,“你要不放心老爷子,就报警,有警察帮忙,老爷子估计走不了多远,就能被拽回来。”

我不是没想过报警,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失踪了,还在这种紧要关头。就算他对我信任,也没到这份儿上,自己的母亲去世了都不管,这是有多急迫的事儿啊。

师父到了以后,我把大概情况告诉了他。

他沉吟片刻说:“其他的先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奶奶的丧事,不管你爸在不在,都得办。”

在师父和张进步的帮助下,我办完了奶奶的葬礼。因为奶奶没有娘家人,父亲这边单位的人也因他神秘失踪而不方便邀请,所以葬礼一切从简,只有师父一家和我的几个朋友到场。

第三章战国墓里的花纹

从长安区的殡仪馆出来,张进步开着车,把师父和师母送到楼下。师父让我上去拿东西,我知道他有话要对我说,就让张进步在楼下等我,跟着师父师母上了楼。

一进家门,师父就迫不及待地说:“必须先把你爸找到,他一个老头儿,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嘛!”师父对父亲神秘的行为颇不感冒,估计要不是我在旁边,按他的脾气,肯定要骂脏话了。

我说:“看我爸那留言的意思,是不想让我们去找他。”

“你爸那是老糊涂了!”师父嚷嚷道,“哎,不过话说回来,你凭那两行什么字,就能看出他的意思?”

我说我也是猜测。

师父说:“先别管他什么意思,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想把他找到。”

“那不就得了?我这就找人想办法,把你爸找到。”师父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拨电话。

我好说歹说才把师父劝住。

父亲悄悄离开,连奶奶的安葬也不管不顾,说明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更急迫的事,以我对父亲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我对师父说:“师父,以你对我爸的了解,你觉得他是不负责任的人吗?”

师父一愣:“当然不是。”

我说:“所以这次他不告而别,一定有他的苦衷,对不对?”

师父想了想,点点头。在某种程度上,他比我更了解我父亲。于是我对他说:“不是我不想请您帮忙,我是觉得在没搞清楚事件缘由之前,动用这么大的社会资源去找他不合适,还可能会违背我爸的想法,造成不好的后果。”

师父头脑清晰,马上就理清了利害得失,同意了我的意见。但他也说:“反正我那位战友的关系一直在,什么时候需要了,你就通知我,我来安排。”

临告别前,我突然想起奶奶的遗愿,便把自己目前的状况和奶奶的遗愿大致向师父说了,并表示想跟他借一笔钱,去完成奶奶的遗愿。师母让我把卡号留给她,她去银行给我转过来,又叮嘱我不用着急还钱。我知道如果道谢肯定会招致师父的责骂,只好把感激默默存在心里,然后离开。

虽然决定要去琉球国,却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它在哪儿。我记得中学课本上把台湾叫琉球,可是听奶奶那天这么一说又不是。回家之后我就上网查琉球的资料。

原来琉球国就是现在的日本冲绳,历史悠久。当然,琉球国的历史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历史上的多少纷扰往事,如今讲来,都成了故事,是非对错,也都有了定论。我要做的只是把奶奶的骨灰运回去,完成她落叶归根的心愿。

我找旅行社的朋友帮忙办签证,因没有刻意隐瞒,被张进步知道,引起了他的警觉。

“你不是要跑路吧?”他问我。

“你觉得我像个跑路的人吗?”

“太像了,无亲无故,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刚好跑路。”张进步非常紧张。

我说:“你要不放心,就把我铐起来,走哪儿你跟哪儿不就放心了?”

他严肃地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要怪我。”

当天晚上,张进步就搬进了我家,向我打听出国的缘故。我就挑拣着把奶奶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听完后,他一声感慨:“真是个好电视剧!”

他建议我把奶奶的故事写成电视剧,卖给电视台,赚了钱就还债。我说:“我要会干这个,还去开矿干啥?”

他犹豫半晌,突然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不如我陪你去吧。”

“你去干什么?看着我吗?”

“看着你是小事,主要是我以前去过日本,对那边比较熟悉。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有我在你办事也方便。”看张进步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你去过日本?”

他站起来,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两口:“是啊,好几年了,是去日本追赌债,住了一段时间。”

“几年前,你就帮人追债了?”我揶揄他。

“那次追的是自己的债,不过也不是我的钱,老板的。”

他这番话,让我对他的身份起了兴趣,就问起他的以前。他告诉我以前是在缅甸开赌场的。

我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看他也不像撒谎的样子。

我说:“你要跟我去日本也可以,但是费用得你自己出。”

张进步从他回忆过去的惆怅中缓过神来:“放心吧兄弟,我是不会占你便宜的。”

他对我的称呼已经从老板变成了兄弟。

第二天上午,我们把材料准备好给旅行社的朋友送过去。

回来时,张进步问我:“如果你奶奶是琉球大户人家,会不会有什么宝藏或者巨额资产留给你?”

“那多好啊,取出来分你一半。”我开着玩笑。

“这可是你说的,我也不要一半,就按我们收债的比例,百分之二十吧。我想想啊,如果有价值10亿的资产,百分之二十就是两亿,那我就天天都可以吃燕鲍翅大餐啦,哈哈哈——”

他又觍着脸问我:“你奶奶临走前有没有给你留藏宝图、宝库钥匙之类的东西?我看《盗墓笔记》《鬼吹灯》里面,祖上不都是有这些东西传下来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那个吊坠,被张进步看见了。

“我就说,一定会有,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我把奶奶的吊坠拿出来,他瞅了一眼:“这什么嘛?怎么是玻璃的?书上写的都是羊脂玉佩碧玉玦,这跟书上写的不一样啊!”

我把吊坠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手心里。张进步说的话,让我动心了。

我在网上查到琉球只有王族的人才姓尚,奶奶说她原名叫尚敏,说明她就是王族的后裔,那她给我这个吊坠会不会真的是什么信物?

可看来看去,这就是一个玻璃坠子,除了花纹看着还有点艺术含量,就算扔到大街上,估计也没人捡。可对我来说,它是奶奶留在世界上唯一的东西了。

我突然心血来潮,对张进步说:“走,我们去一趟书院门。”

书院门位于西安古城之内,邻近永宁门,也就是本地人说的南门。那是一条文化步行街,西起唐宝庆寺华塔,东至碑林博物馆。书院门的名称源于明朝教育家冯从吾创办的关中书院,在书院门前的街,就得名书院门。

我要找的人叫邓春秋,他的门店在书院门深处一条支巷的二楼,门口挂着“工艺品复制”的小牌子,不认真看很容易忽略。我提前打了电话,他在一楼的巷子口等我,这个半秃顶、眼袋大大的小个子男人穿着一件已经泛黄的白T恤,一看见我就迎上来。

我与邓春秋的相识,是在早几年开英语培训学校时。当时,我雇用了好些外国人,他们有的对中国传统文化感兴趣,想买中国古董仿制品,刚好培训班里一个学生邓元宝,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邓春秋是邓元宝的父亲,我就把这些外国人介绍给他认识,介绍得多了,加上后来我自己做生意,有时要送礼,也从邓春秋这拿了不少货,一来二去,他就一直记得我的好,把我当朋友对待。

据邓春秋自己说,他的祖上就是干古董高仿的,他继承了先人的手艺。他说除了书画不做,瓷器、铜器、玉器、金银器和木器都可以做,但他会在高仿品不显眼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印记。当然,如果他不说,就算专家也不一定能找到他的印记。但他还是在做之前就说明,接受这个条件他才做。

我在他这儿拿东西的时候,专门让他把印记指给我看,精巧到叹为观止。

跟着邓春秋上了二楼,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房子,空空荡荡,靠墙的架子上零散地摆放几件器物。邓春秋热情招呼我们坐下来喝茶。

我知道他们这行有规矩,不能主动问来客身份,就把张进步介绍给他。他这才跟张进步说起了话。

我拿出吊坠,放在树根茶桌上,推到邓春秋面前。

他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手套戴上,拿起吊坠,上下左右看,掂重量,闻气味,听声音。大概是把一个程序走完了,他才慎重地放在桌子上,摘下手套。

“不认识。”

我问:“是古董还是现代工艺品?”

“不知道。”邓春秋面带难色地说,“马老师,我知道你不会随便拿个东西来跟我开玩笑,我们这一行讲究不问来处,但我们是熟人,你要是方便,就告诉我它从哪儿来的,我看能不能找出点头绪。”

“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让我好好保存。”这件事我没必要说谎。

“哦,原来是这样。”邓春秋看着吊坠沉吟。

“马老师,你不是外人,我实话实说,干我们这一行,无论给什么器具掌眼,首先是要判断材质,在此基础上再说器型、皮壳等等。可是,我也不怕您笑话,我看不出这是什么材质。”

张进步抢着说:“不是玻璃的吗?”

邓春秋摇摇头:“不是玻璃,也不是水晶,更不是琥珀。我这人虽才疏学浅,但还是见过些东西的,天下玉石的种类繁多,不敢说都熟悉,但只要市面上有的,我敢说我都见过,可是从没见过这种。”

“那就是说,没法仿制了?”我失望地问。

邓春秋吃惊地反问:“你是想仿制这个吗?”

“对,因为这是我奶奶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这人丢三落四的,害怕丢了,想找你做几个一模一样的,万一丢了,也好找个替代品。”我说。

他听我这么一说,哈哈笑了。

“那简单,我用水晶给你做几个,虽然材质不一样,但保证看上去一模一样。”

“那也可以。”我开心地问他多长时间做好。

邓春秋说不着急就半个月,如果着急,一个星期也能做出来。

张进步抢着说:“着急着急,越快越好。”

邓春秋说让我一周以后来取。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杯子里倒茶,不知是手打滑,还是壶没提稳,茶水从壶口流出来,竟然晃悠了一下,没落在杯子里,却倒在他自己的腿上。

他“咦”了一声,放下茶壶,没管湿了的裤子,却一直盯着面前的吊坠。

又说了几句闲话,我们跟邓春秋告辞。他谨慎地收起吊坠,放进旁边一个床头柜大小的保险柜里,这才起身送我们出来。

临分手时,他突然又对我说:“马老师,东西放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保证毫发无损。”

我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口说:“你看着弄就行。”

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还是没说,冲我招了招手。走出老远我回头,他还在原地目送我们。

“这秃子可靠不可靠啊?东西说放下就放下了。”等到了停车场,张进步问我。

“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撇下一句,自顾自地朝车走去。

在车上,张进步问我:“你复制那玩意儿干啥?是不是准备出手还债啊?”

我说:“这东西你要吗?”

他摇了摇头。

“有备无患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复制的心思。

“瞎花钱!”张进步嘀咕着。

一周后,旅行社的朋友打电话来说,签证办好了,那意味着我可以出门了。

8月是日本旅游旺季,西安直飞冲绳岛的飞机班次少,近期的都被订完了。我们只能选择班次较多的飞大阪的飞机,从大阪坐火车到鹿儿岛,再坐船到冲绳。

我赶紧给邓春秋打电话,问他仿品的制作进度。

电话里的邓春秋还是那副样子,话还没说,热情扑面而来。

“马老师,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按照你的要求,我亲自监工制作的,废品率较高,完全合格的只做了五个,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我连忙说,“你看我什么时候过去拿方便?”

邓春秋说:“现在就可以,不过我不在书院门,在大雁塔这边的古玩市场呢,你要是有空了现在过来,我泡好茶等你。”

我问张进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他刚好在看《进击的巨人》真人剧,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我,直到这会儿,我才相信他真的是一个“九零后”。

邓春秋在大雁塔的场地,比书院门的房子大了数十倍,可是他说自己不喜欢这边。

他从柜子里拿出六个精致的深色小木匣,一字排开,摆在我面前。

“马老师,你猜这六个坠子,哪个是你原来的?”

我随手揭开一个匣子,匣子底下铺着墨绿色天鹅绒,透明的小吊坠恰到好处地卡在一个凹槽里,我刚想伸手拿出来看,被邓春秋拦住。

“你都打开再看。”

我把几个木匣都打开,把坠子一个一个地拿出来仔细观察,形状、花纹、透亮度,一模一样,让人叹为观止。我担心搞混了,就按顺序重新放回去。

“这也太厉害了。”我由衷地脱口赞叹。

邓春秋哈哈大笑,从旁边拿过来一个小巧的电子秤,递给我。

“马老师过奖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搞混,称一下就知道了。”

我把六个吊坠又拿出来放在电子秤上称,其中五个重21克,只有一个重16克,5克的区别根本不是用手能掂量出来的。

邓春秋告诉我,其实复制吊坠不复杂,麻烦的是材质,他选了很多种看上去相似的材质,只有目前使用的这种等级最高的天然白水晶,与原物重量最接近,但还是有5克的差距。

邓春秋遗憾地说:“我已经尽力了。”

做仿旧品的人有一种极致的完美主义,想方设法,用尽手段,专业精神绝不亚于科学家。尤其是现代化检测手段越来越先进,如何骗过日新月异的高精尖设备,是每一代致力于此行业的人钻研的方向。

我谢过邓春秋,问起酬金,他竟然拒绝了,理由是我让他开了眼,长了见识。

邓春秋说,他拿吊坠跟祖上就合作过的前辈研究了一整天,争得面红耳赤,也无法判断吊坠的材质。

不过也并非一无所得,吊坠上面的花纹,倒是有一位叫吕槐的前辈见过。

“哦?”我惊讶地问,“在哪儿见的?”

“他说在一个战国时期的古墓里出现过。”他说。

邓春秋告诉我,那位叫吕槐的金石专家讲,在日本人打进山海关之前,山东临沂地区有个孩子在野外放羊时,发现了一个古墓,村里人报告了政府。

其时,正值山东韩复榘当政,他派了专人来调查,确定为战国墓。

可是,墓早就被盗过,又透了水,破坏严重,当时也不具备大规模开掘的条件。主墓坑里只有一些残破的石碑,派来的人,见没好东西,也就没重视,只是按程序做了简单的记录就回去了。

后来是几个民间考古学者,出资雇人把残碑搬回去,保存在当地的文庙里,做了拓片。吕槐父亲的老师,叫周复生,是其中的一位学者,他帮老师整理资料时,在其中的一张拓片上见到过这种“五瓣水波花纹”,与吊坠上的花纹形态一致。

当时吕槐的父亲还请教过周复生,想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可周复生说他也说不清楚,可能是战国时期某大家族的印记。

几年后,日军进攻山东,韩复榘不战而逃。日本人在山东大肆搜刮古董文物,周复生联络了一批民间有识之士,打通渠道,想把一大批有价值的文物运到西北地区。

可是半路被日军拦截,周复生被抓走,所有文物也被劫走,人和物都不知所踪,而那些拓片就在其中。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吕槐的父亲在文管所当研究员,写书纪念自己的老师周复生,曾亲手描绘过“五瓣水波花纹”。因为这是作为老师的周复生,唯一没有给过他答案的问题。

吕槐的父亲写书时,吕槐帮忙整理文稿,父亲手绘的“五瓣水波花纹”,就留在他脑子里。可惜“文化大革命”时,他的父亲被红卫兵当反动学术权威,拉出来批斗,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经过几次批斗后就卧床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整理的那些手稿也被搜走,当反动材料烧毁了。

我问邓春秋:“这个吊坠不会是战国的吧?”

邓春秋说:“目前掌握的情况,还做不出这个判断,需要找科研机构做检测。不过,吕槐也说自己年纪大了,‘文化大革命’过去也四十多年了,记忆不一定准确,最好是找到那个拓片,才能确认究竟是不是同一种纹理。”

我说:“拓片是没法找了,不知道那几块残碑还在不在临沂的文庙里?”

邓春秋说:“这不好说,破四旧的时候,全国各地很多古碑都被毁了,就连曲阜孔庙里珍藏的历代石碑,都被砸坏了一千多块,能留下的都是万幸。”

“哎哟,真是的。”我虽然对文物没什么研究,但从小就被老师教导要有历史责任感,忍不住为那些被损毁的文物骂娘。

跟邓春秋告别后,我们回到家。张进步看了复制品,也是叹为观止,不敢再小看邓春秋。

(后续更多精彩内容,请阅读《桃花源密码·海底天宫》)

秦始皇时期,徐福受命带领能工巧匠、童男童女,出海寻仙丹妙药,却一去不返。

传说他们到了琉球群岛,遭遇海难,葬身大海。

为什么日本人称他为“国父”?

徐福和他的后人们到底去了哪里?

真的有一支海上神兵在琉球危难时现身吗?

真的有可以打开古代湮灭文明结界的神秘钥匙吗?

这些事情与一个30岁的年轻人有什么联系?

奶奶临终前透露的身世之谜,让他从此大富大贵?还是颠沛流离?

战国墓里的五瓣水波纹、阿兹特克金字塔以及玛雅文明,有何联系?

琉球的海底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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